每次看到家里那套祖傳的紅木圈椅，總想起老爺子拿著軟布仔細擦拭的模樣。他常說：『紅木是活的，得用蠟養著。』可當我真正接手保養時，卻犯了難——紅木家具使用蠟是哪種？超市貨架上從蜂蠟到合成蠟琳瑯滿目，鄰居老張說要用棕櫚蠟，網店客服又推薦木蠟油，到底哪個才對？

記得第一次自己打蠟時，誤用了含硅油的護理劑，結果家具表面泛著不自然的賊光，急得我連夜打電話向揚州老匠人求救。老師傅嘆著氣說：『紅木毛孔比人皮膚還嬌貴，蜂蠟才是原配。』后來才知道，傳統紅木保養用的都是天然蜂蠟，這種蠟帶著淡淡的蜜香，在掌心搓熱后涂抹，能慢慢沁入木材纖維。我們揚州老作坊里存著二十多年的老蠟塊，顏色都氧化成深琥珀色了，給明式家具上蠟時，連空氣里都是甜絲絲的味道。

不過現在市面上的蜂蠟也分三六九等。有次幫客戶驗收家具，發現表面有白色霧狀殘留，原來是摻了石蠟的劣質品。真正的好蜂蠟遇熱軟化點約62℃，涂抹時要用拇指試溫——太燙會傷木性，太涼又推不開。去年在漆器廠見過老師傅調蠟，按7:3比例混合蜂蠟和松節油，邊隔水加熱邊攪拌，那金黃色的漿液稠得能拉絲，冷卻后像凝脂般透亮。這種古法配方的滲透性最好，養護過的紅木會泛出綢緞樣的柔光。

現代新型木蠟油其實也有可取之處。上月在紅星美凱龍遇到位年輕店主，她展示的德國進口木蠟油確實方便，不用加熱直接擦就行。但老匠人們總搖頭說這像『給木頭穿雨衣』，雖然防潮卻憋住了木材呼吸。有位做蘇作明式家具的師傅跟我演示過：用傳統蠟養護的案幾，雨天會微微發粘，這正是木材在調節濕度的證明；而刷了合成蠟油的，摸上去永遠干澀澀的。這讓我想起中醫說的『通則不痛』，紅木果然也是有生命的。

最近幫幾位收藏家做養護時，發現他們有個共同誤區——認為蠟層越厚越好。其實過厚的蠟反而會吸附灰塵，形成難看的灰圈。正確的做法是『薄蠟勤擦』，就像我們揚州人擦漆器，要用絲襪包裹棉布，蘸少許蠟順著木紋勻速推。特別是雕花部位，得用豬鬃刷一點點喂蠟。客戶李太太那套清式多寶閣，雕著喜鵲登梅的牙板縫隙里，我們用了三個月才把陳年積蠟清理干凈，重新養護后，那些梅花仿佛能聞到暗香浮動。

說到季節保養，江南的黃梅天最讓人頭疼。前年梅雨季，有位客戶的紅木書案突然裂了道縫，就是因為用了含水的護理劑。老師傅教我用吹風機低溫烘烤裂縫，等木材收縮后再填蠟。現在每到入梅前，我都會提醒客戶先用核桃油輕擦一遍，這土法子比什么防潮劑都管用。有位做紅木生意的張老板說得形象：『核桃油是潤肺，蜂蠟是鎖水，這倆搭檔就像枇杷膏配蜂蜜。』難怪看他店里的海黃官帽椅，包漿潤得像玉一樣。

最后說說那些所謂的『多功能保養蠟』，包裝上寫著清潔上光防蛀全效合一。但真正懂行的人都知道，就像護膚品不能一瓶搞定所有步驟，紅木養護也要因材施策。特別是帶有鑲嵌螺鈿的家具，絕對不能用含柑橘精油的蠟，否則鑲嵌膠會溶解。我們工作室常備著三四種蠟：處理新酸枝用偏硬的棕櫚蠟，老紫檀用軟蜂蠟，癭木則要摻亞麻籽油。就像老中醫把脈開方，沒有包治百病的萬能蠟。